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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知青生涯土变陶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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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生涯——土变陶》作者:宋亚南

题记“土变陶”:土代表原生态、自然性,陶代表历练态、人为性。中学毕业生本是土,是不谙世事的原生态、自然人,上山下乡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基本生存能力的人生历练,从生活中的“吃”到农活中的“难”,都是本真自然之锤炼,其中也贯穿着知青个人的主观奋争。陶之为器,于个人、于国家各有其用。古稀之年忆芳华,土变陶的经历是苦痛,也是自豪。我们与共和国同龄,我们与国家的艰难发展同行。

知青生涯土变陶(一)龙口夺食的日子

准备出发

我们西安市六中的六九届高中毕业生近百人当年在陕西省商南县下乡插队。我和李凯林、潘维哲插队落户在商南县清油公社清油河大队三小队。这是我们在学校的大操场上一排一排的大字报中精心挑选的结果。虽然介绍了许多生产队,写的也很详细,但我们大概是去商南县下乡的第三批学生,条件较好一些的生产队己被前几批去的同学占了先机,比较来比较去,也只能是筷子里面选旗杆。

下乡期间我们三人在一个队,左起:宋亚南、李凯林、潘维哲。年县运动会期间在县照相馆留影。

当时我们认为三队有以下优势/p>

1.离公路近(交通应该好一些),离清油河公社所在地也不远(靠近*府,办个啥事儿也许能方便些)。

2.在清油河街面上(山应该不会太高,平地多一些,也热闹,总比去后湾那深山要强)。

3.井水近,就在房后十几米处,也浅,一米多深(天天要打水做饭,能方便、省劲儿)。

4.队上牛多,有十几头(牛多替人干活儿,人就轻松)。

5.全小队有人口二百左右,人员成分复杂,贫农所占的比例不太大(这个当时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己经记不清楚了)。

当然也有不足,主要是大字报上显示前一年的工分值较低:一个全劳每天挣十分工,值三毛多钱。但我们不怕,就这样身强力壮的三个小伙子。当地人能活,我们也能活。努力干,总不至于吃不上饭吧!

大势所趋,没有别的路可走。此行,此选,虽出于无奈,但也信心满满,毕竟我们才十八岁。

豆蔻年华,西安市六中高69.2班部分同学下乡前留影,

一件丢人事

那是一个初春季节,我们三人决定去一趟试马寨,把晒的红薯干卖掉一些,好换点儿钱买煤油和盐,能省的都省了,一分钱也不会乱花,这两样实在是省不成了。

那个年代家家都不富裕,当地的社员们日子过得更恓惶,能比吃糠咽菜强一点儿,红薯糊汤能不断顿有的喝,就很不错了。队上穷的叮当响,也没有钱分给大家。我们没有经济来源,也只能自己想办法。

清油公社所属的永青区*府在试马寨,那里有粮食收购站,也是全区收公粮的地方,走公路距我们队大约10里地。

在半下午的时候我们用队上的架子车拉了几袋红薯干顺利到达,一边歇脚一边等着过秤,我就在院子里瞎转。

转到大院左边时眼前突然一亮,发现大仓库里堆了好些刚收上来的红薯干。我们跟社员一样也基本上是一年到头喝糊汤,中午吃的那点儿食早就消化干净。没有菜吃,一切副食都奇缺,一年分给的那几斤油早就没了,把肚子干耗着,早饿的咕咕叫了。赶紧招呼他俩也过来吃点儿,大家分散进行。我们就在粮站工作人员的眼皮子底下“偷”着开吃。(必须交待一下,因为我们仨太能吃,粮食总不够,老是上季接不到下季。从队上借粮也非常不易,大家都明白那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我们也是要脸面的人,就只有每顿饭都计划着做,省着吃,决不浪费一粒粮食。)

我这人没出息,一直对一切能吃的东西都敏感。忙乱中我又发现墙角儿放了几个大油桶,虽然都拧着盖子,但面儿上有厚厚的一层油,金*透亮,凑近一闻,挺香!一定是刚收上来的香油!该我有口福。(当地的主要油料作物是芝麻,我们生产队每一个人每年能分得一斤油,知青按单身待遇,算一个半人,口粮、油等等都能多分半份,三个人四斤半。)没有多想,也顾不上别人,红薯干蘸香油,免费的午餐,真香啊!

试马寨粮站有几个从西安来的下放干部,不记得他们是哪个运动的牺牲品。(那些年运动多,一场接一场,名目繁多。都是整人的,动谁谁倒霉,互相整,人人自危,谁也逃不掉。)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会照顾我们知青,把红薯干的等级验到最高,不打折扣,一斤算一斤净粮。当时清油河公社的知青都知道。(也不知道那几个下放干部后来怎样了?应该谢谢他们当年对我们的关照)。

事后我还想过,在那个成天号召大家要斗私批修,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年代,公家的利益远远高于一切私人利益,我们仨的运气咋那么好?在光天化日之下偷吃国家的红薯干没有被发現,被撵走?

有这些好心人罩着,粮卖得自然很顺利,大家高高兴兴往回赶。可没走多远,就覚得肚子一阵剧痛。我让他俩先走一步,自己跑到路边儿方便,反正路上根本見不到有人。拉出来的全是*水,差点儿拉到裤子上,怪味难闻,还起沫。起来继续走,没走多远又是一阵剧痛,又赶紧跑到路边,开始上吐下泻,如此反复几次,只覚得天旋地转,头疼欲裂,肚子疼的更是要命,眼前一阵阵发黑,实在是撑不住了。凯临和维哲也发現不对劲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弄到架子车上,赶紧往回拉。途中我还叫了几次停车??。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我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昏昏沉沉下不了车。他俩费好大劲才把我弄下车,但站不住,靠他俩架着。房东发現了这个情况赶紧到跟前,还是他们有经验,可能是闻出了气味,马上问“是不是吃桐油了”?我们这才恍然大悟,我赶紧点头称是。房东帮着烧了一锅开水,还往里撒了一大把绿豆,说能解*。凯林架着我,对着门前的一片空地,维哲一碗一碗地给我喝绿豆汤,喝多少吐多少。現场腥味难闻,那个味道我至今都能记清楚。

也不知喝了多少碗,就这样一边喝一边吐,一锅绿豆汤喝完了,止住了吐。由于脱水严重,人处于半昏迷状态。只记得我一只左手被凯林拉过肩膀架着,他另只右手抓住我的腰,还说了句:“亚南,你的腰我已经能一把攥住了。”

在大家的照料下,躺了几天后我就能勉强上工了,记得队长还照顾我了一段时间的轻活儿。

“大学生”吃桐油的事件一下子流传开来,成了队上社员们很长一段时间的笑柄,也成了我一生中难以忘却的记忆。

想起来也有过后怕,当时完全是靠着年轻的生命力硬挺过来的,假如要再严重一点儿,事后处理得不够及时,不够得当,说不定能脱水丢了小命?那时候除了大队的赤脚医生,就没有什么医疗条件,医院太远,去不了。

从那以后,我对桐油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无论啥地方有桐油,不用看見,只要一靠近就能在第一时间闻出来,从未失过手,比狗鼻子还灵。

我们是“十分劳”

很快,真正的夏收开始了。我们三队的地分成许多块,有几个小块的平地比较近,在清油河街的后面,大部分地分布在河对面的山坡上,远的要沿着羊肠小道爬上爬下走很远。路很窄,大部分是顺着山坡,只能背背篓,挑担子也可以,但绝大部分路的一侧是坡坎儿,一不小心就会碰到担子后面的东西,就曾经发生过挑粪水时把后面的桶碰翻,人仰马翻,狼狈不堪的事情。

每天鸡叫头遍就起床,摸着黑割麦子,为的是趁着晚上的潮气收割,麦粒不易脱落。太阳一出来就干别的,这安排很科学,确实减少了无谓的浪费。接着是扎成大捆儿,用钎担一扎挑起来直接上麦场,中途可以换肩,但始终不能着地,因为挑起的麦捆是穗朝下,一着地麦穗就碎了,这是不允许的。大家都在一块儿干活儿,在路上也是前后相距不远,没有人敢偷懒,只能是跟着队伍走,积极性还是很高的。

担麦子是强劳力的活儿,都拿最高的十分工。因为我们仨也拿十分工,不能示弱,全部冲在第一线。

在这里顺便交待一下关于工分的事情。

那是我们刚到生产队,队上开会说要给我们评下工分,评的结果是给我们仨最高分,十分。我们知道拿十分工必须是队里的强壮劳力,农活儿还得样样都会干,我们初来乍到,啥都还不会干,那怎么行?所以坚辞不受。僵持到最后队长说:你们現在实际应拿八分,但上面有话,要对知青有所照顾,体現在工分上就再加二分,算照顾分,必须得这样才好向上面交待。话都说到这份了,我们也就只能谢领了。

我们自覚有愧,本来就已经增加了队上的负担,增人不增地,抢吃了大家的饭,現在又多抢了大家的工分!感谢之余只能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干,要对得住这十分工。

每担麦子重约百斤以上,我们仨都缺少这方面的锻炼,一天下来首先肩膀吃不消了,红肿得老高,担子一上肩就像刀割一样疼。

人家社员的肩膀本来就有功夫,干起这活儿只是累点,再说人家还会用一根叫“搭杵”的辅助工具,用另一个肩做支点,一头别在扁担下面,一头用手向下压,以杠杆作用分担扁担重力,途中还能用来支住担子歇一下。换肩更不是问题,个个都会。但我们一样儿也不行,具体到我,就只会用右肩坚持到底。

我们给肩上垫上厚厚的衣服,甚至不顾社员们的笑话,给担子也缠上布条,再也无计可施了,只能咬牙坚持。第二天肩上的皮被磨破了,开始渗血,像火烧一样钻心地疼,我心里还想着,这应该就算是劳动改造了吧?我们也都明白,这个“劳动关”是必须过的,因为这是来农村接受“再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们三个都很清楚,没有退路,只能向前,轻伤不下火线,坚持就是胜利,这就是考验你有没有顽强意志的时候。尽管有时候会留个"心眼儿":尽量避开大麦捆,毕竟我们肩膀头还嫰。

静静流淌的清油河

龙口夺食的日子

好在能种麦子的地不多,不到一个星期也就收完了。白天抓紧时间晾晒,翻场,用连枷把麦粒打下来,然后扬场,借风吹走麦皮儿,再然后就过秤,把麦子全部分给社员,记账,码麦草垛,天天干到很晚才能收工,每个人都是精疲力尽。

社员们要把分到的麦子再晾晒,挑选。队长亲自验收,把绝大部分好麦子收回队上,再组织人送到试马寨粮站交公粮(当地人叫纳大粮)。由于我们没经验,自顾不暇,就只分给口粮,交公粮部分饶过。

那几天啥活儿都急,都重,从后半夜起来开始割麦子,每天天黑以后很晚了才收工,只能睡几个小时的觉,跟本歇不过劲儿来,我们算是领教了什么叫“龙口夺食”。

虽然我们的日子过得很仔细,平时也总是省吃俭用,细水长流。但那几天就顾不上这些了。每天体力透支,肩膀还流着血,为了能坚持住,就不能太亏了肚子,再说也没有时间和精力老做饭,(须说明一下,大部分家里都有妇联会可以提前回家做饭,我们三个光棍没这待遇,就显得时间格外紧。)

就烙了一摞大锅盔,烧了一大锅开水,那几天就吃锅盔,喝开水,又省时,又省力,反正本来也没有菜吃。社员们发現了大为惊讶!“面粉怎么敢这么吃?太太奢侈了,太不会过了!”并一再告诫我们:“秋粮下来还早得很,就这么点儿麦子,吃完了要挨饿的。”

社员们说得一点儿没错,当时国家统购粮食主要收小麦,包谷、杂七杂八的粗粮要得很少。麦子和玉米是我们队上的主要粮食作物,但交公粮时麦子交得多,玉米交得少,所以交完公粮麦子就所剩无几了。生产队百十户人家,就没有一付蒸笼,因为根本就吃不起馍,一点儿可怜的麦子除了一部分间隔着糊汤吃顿汤面条儿以外,其余的都做成挂面,只有来了重要的客人才给你下一碗,自己从来舍不得放开吃。

社员们的劝告至诚,至善,因为没多久,这话就在我们身上应验了。这是后话。

虽然我们在小学、中学时也去西安郊区关中农村拾过麦穗,割过麦子,但那只是帮忙,学农劳动而已,同我们参加这样的夏收有着量和质的区别。昔日少年时那种对麦熟的期盼,焦急的等待,收割时的兴奋,与在山区农村当知青担麦子时流着血的肩膀相比,不能同语而论。后者给我们的记忆永难磨灭。

也因为这几年的朝夕相处,风雨同舟和患难与共,使我们仨的关系虽历经半个世纪,不减不衰,亲如兄弟,已经远远超出了“同学”一词所包含的内容。

知青生涯土变陶(二)蹭饭历险记

老杨的故事

我们插队的清油河公社有一位分管知青的干部,大名杨新华,我们都叫他老杨,主职是公社文书,名符其实,他善写东西,文笔好,说话诙谐有趣,很健谈,大部分知青都和他熟。

志愿*战士杨新华

老杨个头不高,四十来岁,是西安人,家在西安市东门外,是位 回来的老兵。可能由于家庭成分不好,就被分到这秦岭深处。好在他是个心胸豁达,随遇而安的人,携妻生子,安营扎寨,小日子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主管知青的公社文书杨新华和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大名解君颜,个头几乎和老杨一样高,五官端正,一看就是个和善的人,整天乐呵呵的。关于她的名字,老杨有过一个解释:妻子出生后取大名时,父亲很重視,专门为这个女儿请了一位比较有名的先生。先生果然不负众望,在询问清楚家中概况后说得有条有理,有因有果,最后对女儿的父亲说,虽然这些年你家中境况多有不顺,常感心境烦乱,但这个女儿的降生定会使你的家庭兴旺发达,一解你心中的所有阴霾,使你心清气爽,笑口常开,就叫她“解君颜”吧。因为这个名字的来历生动有趣,就被我无意之中牢牢地记住了。她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待人热情大方,一个家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杂而不乱,谁去都会感受到温馨。她是老杨当之无愧的贤内助。

老杨家的五朵金花

老杨家共有六个孩子,老四杨笶丹是男孩,刚刚出生才几个月的老六是男孩杨卫宁。其余是四个女孩,大女儿杨丽娜有十岁多点儿,二女儿杨丽群,还有杨丽虹,杨丽明。小孩子们岀出进进,忙着、玩着,闹着,屋子里生气勃勃,充滿了欢乐。

凭心而论,我认为老杨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对知青们是尽力照顾的,虽然管知青也是他的职责,但他的所做所为在许多方面已超出了“职责”二字的范围,这也是我想写这段文章的初心,我对他心存感激。

我们上山下乡来到商南县的这些西安六中学生,尽管大部分也都是来自城市里的普通人家,但城市和山区农村的差异之巨大,在那些年是有目共睹的。正在我们以少年之志努力学习,憧憬着更美好的未来时,却被粗暴地打断,全体辍学,撵到各个穷乡僻壤,不是去学习新的科学知识,而是背道而驰去接受面朝*土背朝天,用近乎原始的耕作以求得勉强裹腹的所谓“再教育”,去向更缺少文化知识的人去学习知识,还被冠以名不副实的美称“知识青年”。

世界在进步,而我们却在倒退,这真是中华民族的悲哀。同时我也对“文化大革命”这个词有了新的领悟一一就是要大大地革文化的命。具体到我们这些学生,不就是叫你放下书本,回归农耕吗?

唉呀,不好意思,扯远了。还说老杨。

老杨家在清油河街上,离我们三队不远,全公社的知青大多数去过他家。不一定是去办事儿,大多数是去闲谝。老杨见多识广,能谝地很,和大家都合得来,有时谁刚好赶上了饭点儿就被留下蹭饭。还有时去他家才发現没地儿坐,去的人把炕都坐满了,热闹地很。有一次知青们聚在他家闲聊时,他给我们讲过这样一件趣事,到現在我还记忆犹新。

那是我们还沒有来清油河插队之前的事儿。老杨因父母有事回西安,在西安待了不到一个星期,其间坐公交车时注意到有的人拿一个小红本儿给售票员晃一下,就不用再买票了,老杨不由心里一动。

那几年正盛行全民学“毛选”,“红宝书”满天飞,“老三篇”、“语录本”等各种小红本儿数不胜数。当时的口号是“随时随地学",“活学活用",“立杆見影",所以几乎每个人都随身带着一两本。不仅普通老百姓,就连周恩来、林彪这样的大人物在天安门城楼上亮相时也是人手一本,从不离手。

老杨是脑袋灵光的人,心里合计这“文化革命"就是厉害,"老三篇"看来是可以当乘车证用了?他不再多想,立即效仿。

再一次乘车时老杨不慌不忙,一本正经地向售票员也出示了小语录本,然后就想去就座,沒想到售票员沒有理睬他的举动,叫他买票。他很奇怪,也不服,“我明明看見前面有人晃一下语录本就行了,为啥我不行?欺负我是外地人?”没有想到他这一生气这一问,倒把女售票员给逗笑了。“看来你还真是个外地人,来、来、来,你看看这是啥?”售票员叫过来一个刚才晃过小红本的人,把小红本往开一翻,“你看清楚了,这是啥?”老杨一细看才发現,小本儿里夹着一张坐公交车的“月票”,这才恍然大悟,自觉尴尬不已。一边儿补票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还真是从山里来的,几年沒回西安了,世事变化太快,脑子跟不上趟儿,这回想着要跟上形势,咋又弄过头了?”

他的这个小故事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一下子就和知青们把距离拉近了不少。

那些年县上每年总要开几次“三干会”(县、公社、大队干部)或“五干会”(县、区、公社、大队、小队干部),向各级大、小领导传达上面的各种精神,换句话叫*治思想工作“抓得紧”。按理说这种会我们知青是没有资格参加的,我们什么领导也不是。可每次县上有这一类的会时,老杨会想方设法也弄些名额,让尽量多的知青也去参加,正当理由是,叫我们多参加学习,紧跟形势,多接受些“再教育”。记得每次去了还特意为我们专门制做一个白色的纸条子,宽约一寸,长约四寸,上书“列席代表”四个字,别在胸前,挺扎眼的,显得名正言顺。以我们的身份、资格,明明是来混饭的,怎么胸前别个大条子在会场上出出进进,在县城招摇过市,却一点儿不觉得不好意思呢?别人怎么想的我不好说,我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脸红的,可能是人穷志短,也就没有什么虚荣心,脸皮就厚吧?我是把这个条子当成饭票用的,有了它就可以免费就餐。

我有幸“列席”过几次这样的会,住的是县上的大礼堂,地上铺麦草,自带被褥。虽然是脏乱不堪,有很浓的各种味道,晚上经常有老鼠在大家身上路过,跳蚤、蚊子就更不用说,但这算什么,絲毫不影响我的愉快心情,为什么?一日三餐吃得好呀!首先顿顿都有菜吃,还有大蒸馍,米饭……,更不要说每天还有三毛钱的误工补贴,哪里能找到这样的好事?白吃饭,还挣钱?记得有一次可能是列席“三干会”吧,竟然住进了县招待所,不仅住的好,吃的更好,早上甚至吃过几次豆浆油条,每人还发一个煮鸡蛋,别说在西安时我家的生活条件达不到,比起我们在生产队自己做的饭,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再加上每天都能在县城逛逛,那叫一个“美”!要知道清油河距县城有四十多里,除了来开会,我们哪有机会进城?

至于开会讲了什么?那不是我们关心的事儿,要是说实话那就三个字:“不晓得”。又没打算当队长,操那心?

那年头流行“学毛选”,各行各业都要推选各自的“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这是*治任务,没有哪个单位敢不积极,别看这不打粮的事儿,比实打实干活儿重要得多。在这方面老杨也是不遗余力,发挥他能写、会写的优势,尽可能多地从本公社的知青中往出推选。功夫不负有心人,老杨的眼力加上“积极分子”的努力,搞的是风生水起,涌现出了好几个高级别的“代表”,一时间名声大噪,光辉四射。说心里话他们曾令我十分羡慕,并深感惭愧,觉得自己实在难以望其项背。虽然这几位同学得到了不少实惠,可以经常在外开会,巡讲,交流等等,吃得好,住得好,不干活儿还有误工补贴,还得到了不可小觑的*治资本(这是能给一个人的前途和命运大大加分的)。比我们在队上劳动的这些人高大太多了,天壤之别。但细想起来,那年代这是主潮流,虽是时代的产物,但他们毕竟是当时的佼佼者,总得有人去“代表”。他们的出现,他们的努力,毕竟实际上大大地提高了整个知青队伍的名声和地位,潜移默化地给全体知青带来一些便利和好处,这是不言而喻的。应该由衷地感谢他们,他们也付出了劳动,而我们曾经受益。

我们这些来插队的穷学生们,被迫远离熟悉的城市来到这陌生的大山沟,举目无亲,孤立无援,谁的心里不悽凉?真是不幸,但却有幸让我们碰到了老杨,他像黑夜里的一束光,寒冬里的一盆火,曾经给以我们这些无助的学生光明与温暖,是真正意义上的“雪中送炭”。

几十年过去了,只要我想起下乡插队的那几年,眼前就会浮現出老杨的音容笑貌。你是我心中的贵人,谢谢你,老杨!

蹭饭历险记

春夏之交,正是一年中生机盎然的好时节,而我和凯林、维哲却在天天为吃饭发愁。

大部分社员家都是有老有小,有农会(男劳力的称呼),有妇联会(成年妇女的称呼),但分口粮却是按人头,不管你吃多少,再加上他们过日子有经验,也比我们更能吃苦耐劳,自留地也种得好,虽然是一年到头喝稀的,却还到不了断顿儿的地步。相比之下,我们就不行,三个都是特能吃的小伙子。我们比起别的知青点吃得也差些,因为他们还有女同学搭着。

我们仨都会做饭,当时有大致的分工,凯林主管,一顿饭挖多少面?下多少红薯?拌多少糊汤?都由他计划和掌握,相比之下他擀面条、烙锅盔的技术要好些,自然是义不容辞。

但麦收前的那几天谁也计划不下去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中一切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

开始还能向队上借点儿,队长明知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但好心的队长也不忍心看着我们挨饿,每次都给秤一点儿。粮食就是命,没有哪个社员能借出队上的粮食。我们被高看了,感谢善良的队长。

借粮这事儿,一般都推维哲出面,他办事儿考虑比较周到,脑子也灵活,事儿能办得更好一些。其实还有另一个我们当时并不是太懂的因素,按现在的话叫“颜值高”,适合攻关。在我们六九二班他是大家公认的“美男子”,假如我去能借出五斤包谷,他去一定能借出十斤来。

队上仓库的粮食眼看也没有多少了,我们也实在张不开口了,肚子饿的前心贴后心,没力气,不想动,干脆不上工,就在家睡觉,硬扛!

这终究不是个办法,第二天三个人一商量,走!到别的知青点儿去混几顿饭去,过一天算一天,眼看着麦子就要*了,等不了几天了。当然,要去找的也都是好朋友、此前也来我们这儿串过门、混过饭的。

第一站先去涧场二队,找四班的王卫国和俞启宏,我们比较熟,相距也不远,向北走二、三里路,过了公社就快到了。他俩和另外两个女生在一个队,张玉梅和肖西玲。走到了才知道肖已经招工走了,去了洛南“72号信箱”,张玉梅借调到县上展览馆当讲解员去了。我们仨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这也是两个小伙子,能有余粮?果然他们一听我们的来意就笑了,说:“你们找吧,只要找出能吃的东西,咱一顿吃完。”结果真叫人失望,只翻出多半抽屉碗豆,细看里面有一半还是老鼠屎。卫国说,“实在是对不起,嫌不?”我们哪有资格挑肥拣瘦,饥不择食,把老鼠屎拣出后就都煮了,不错,每一个人分了半碗,总算是垫了个底,起码心不那么慌了。

下来咋办?都没啥吃了,咱一块儿到耀场沟的知青点儿去混饭吧?找谁呢?李天福吧,他名气大,我们也都和他熟。

说走就走,四、五里路,中午就到了。見了面大家都很高兴,一谝才知道女同学都回西安了,就天福和另一个男生刘金良在家。谝了一会儿他俩犯难了,原来他们刚才已经检查过了,仅有的一点儿糊汤根本就不够这几个人吃,这可咋办?

记不得是谁出了个主意,山坡上有大片的包谷己经可以吃了,不如就煮嫩包谷吃吧?这真是好办法,就这么办!

天福他俩不宜去,负责煮没问题。先挑水,烧火,我们几个出动就行。临出门天福还说:“走远一点儿,注意隐蔽!”我们一个一个出门,分散上坡,那叫一个利索,一会儿每个人都用衣服包了一包回来了。下来就简单了,关好大门,水早就开了,大家动手剥皮往锅里扔,好家伙!满满的一大锅。没一会儿,满屋子都是包谷的香味儿。谁也不用让谁,甩开腮帮子啃,那叫一个痛快。

我也记不得吃了几个,肚子吃得饱饱的,锅里的还没吃完。

原来吃饱了就没有打算走,回去也没啥吃。先谝,谝够了再说。可是一个同学发現的新情况马上把一切全打乱了。

不知道啥时候我们大门口被几个当地的民兵站上岗,把住了,再从窗户朝外一望,大吃一惊,门前的屋场上坐了约有百十号人,从社员们的吵吵嚷嚷中和队领导们的高声吆喝中才弄明白,闯了大祸了!队上有人发現“大学生儿”偷了队上的包谷,大队集合了民兵和社员,要在这门口的屋场上开現场会,批斗我们。

那年头爱开会,啥事儿都开会,开批斗会也成了习惯。今天批斗这个,明天批斗那个。记得有句话这么说:“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你想想,把人斗人当成乐子,人还会有安稳的日子过吗?与现在的提倡构建和谐社会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社员们爱开会,不管啥会都积极,不干活儿同样挣工分,还落个*治觉悟高。各级领导更是乐此不疲,都是组织开会的行家。工分不值钱就与这有关,谁都知道,开会能打粮吗?

大家很快统一了意见,不能等他们布置好了堵门抓我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赶紧跑!咱人少,又不占理,先跑到公社再说。

李天福自告奋勇愿意打头儿领大家往外冲,全体随后跟上,事不宜迟。

在这儿简单介绍一下李天福。他是个大个儿,一米八几,从小打拳练武,一般的两、三个人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他是个很实在的人,为人也很仗义。他是打篮球的高手,参加工作后更是单位和县上的出类拔萃者,曾经被选拔到商洛地区篮球代表队,参加了陕西省地、市间的比赛。当然这是后来的事了。

宋亚南(右)和李天福在商南县运动会期间合影,

天福可能觉得自己义不容辞,这符合他的性格,遇到危险就当仁不让。果然不错,当我们猛地拉开门往外冲时,民兵们猝不及防,天福不负众望带着我们一下子就跑出了屋场。

我们几个都能跑,那些民兵被远远地甩到后面,根本追不上。我们一口气就到了公社。刚好杨文书在,看到我们都气喘嘘嘘地上气不接下气,忙问怎么了?我们三言两语就说清了原委,这时有几个跑得快的民兵也赶到了,其中有大队长。没有等大队长多说什么,老杨发脾气了:“学生娃没粮吃,肚子饿了吃队上几个包谷,你们就要开会批斗?还背个枪撵这么远,没王法了?你知道这些学生都是啥人?是毛主席派来的知识青年,甭说是你,出点啥事我都负不起责。”大队长一下子就被说蒙了。老杨又说:“你回去给社员解释一下,这几个学生留公社来处理。批斗会得是开上瘾了?谁都敢批斗,还想干不?”老杨转脸又对那几个民兵说:“背地枪还跑这么快,你几个知道这干的是啥事儿不?还不快走,等着我表扬呢?”一听是这话,几个民兵赶紧乖乖的跟着回去了。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没有想到的是坏事变成了好事,公社及时发現了这个问题,马上给有插队知青的大、小生产队长开了会,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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